【楼诚】繁华过往不堪留（一）
入了冬，开始有细碎的雪花零零散散的飘着，小院里的植物都笼着厚厚的一层萧瑟，明楼站在唯一带着浅浅的色彩的梅树边，细细的摸了摸上面刚打的花苞。天冷之后头疼的愈发频繁，大姐不再让自己出门，整天只能窝在房间里，这才寻了个空偷偷溜出来，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。明楼想着，不由得笑了一下。
“大哥”，
正开心呢，明楼听到了身后低低的叫了他一声，不用看也知道，是阿诚，明楼转过身，阿诚正盯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浸了湿气的鞋看，见明楼转过身，忙收回了视线，把手里的大氅披到明楼肩上，一边帮大哥仔细整理整齐一边说到“大哥怎么趁我去给大姐说些事的时候就偷偷出来了，最近天冷了，外面风大，大哥的头疼病可要多当心着，就尽量在房间里不要出来了，不然大姐可是要怪罪我的”。听着阿诚这样说，明楼不由得笑到，“你啊，倒是跟大姐学了不少，有时候比大姐还唠叨”，阿诚替明楼整理好大氅后，向往常一样，站在了大哥的旁边，转过头看了看大哥，大哥松松的束在身后的长发已经蒙了一层湿气，大哥的头发一直很好看，恍惚了一下，阿诚回过神之后说：“大哥，今天外面湿气重，怕等会要起风，回房间去吧。”明楼回过头看着阿诚说到“阿诚，你还记得吗，你第一次来到明府，也是这样的一个季节，梅花刚打上苞”。“记得，大姐和大哥对我恩重如山，阿诚怎么会忘记。”明楼看着阿诚垂下的目光，轻轻叹了一口气，“回房间吧”。阿诚跟着明楼回了房间，伺候明楼睡下，站在帐子外，听到里面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，便轻轻的带上门出去了。
阿诚站在院子里，想着大哥刚才说的话，是啊，自己到明府都这么多年了。再小一点的时候的事自己已经记不清了，只记得自己家里人都没了，自己被人带到了一个有很多小孩子的地方，那里每天都有小孩子被带来和被别人带走，直到有一天阿诚在那里看到了大姐，大姐对每个小孩子都很好，小小的阿诚那时候只是觉得大姐一定是个善良的人，心里也想着自己能不能跟她走，大姐走到自己面前，蹲下来看着自己，给自己用手绢擦脸，抱着自己问了好多，阿诚什么都不知道，大姐只是抱着他进了明府，去了明楼的别院，阿诚第一次见明楼他就是在那棵梅树边，支一个桌子，拿着毛笔在写写画画，那时候梅树也是刚打了苞，就听到大姐说“你一直不喜欢有侍女下人伺候，一直一个人万一有危险怎么办，让这个孩子跟着你吧。这个孩子是我领养的，我看这孩子跟咱们挺有缘，明大公子，你就当做好事了，让我这个姐姐也少担点心”说着把怀里抱着的阿诚放到地上，明楼走过来蹲在地上看着阿诚，小小的一个人，阿诚只记得大哥当时的眼神，那么的张扬，自信。大姐看明楼没再说什么，便出门了。明楼看着小阿诚看着自己的的眼神有点害怕他，问他，你多大了，阿诚摇摇头说，不知道。明楼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，说，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，那这样吧，你五岁了。然后又接着说，刚才你也听我大姐说了，我一直不喜欢别人伺候我，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，我也看着你挺有眼缘的，就当陪陪我了，有的时候一个人真的有点无聊。那时候明楼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，说话的时候还是少年常有的那般神采飞扬。从那天起，阿诚就住在这个别院里，就在大哥房间后面的一间房里，到现在，十二年了。
关于明府，阿诚只知道大哥大姐的父母死的早，大哥的父亲是朝中宰相，深得皇上重用，只是天妒英才，明家夫妻伉俪情深，先明相去了后，不过半年，明夫人就发病去世了。大姐叫明镜，明家父母去世的早，那时候明楼还不顶事，她一个人扛着整个明家，一直未嫁。大哥现在继任宰相，都说他比当年的明相更有雄才伟略，阿诚也知道，虽然大哥在家门外叱咤风云，在家都是大姐说了算，只是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头疼病。自己到了明家后，大哥给自己取名叫明诚，大姐请人教自己习武，阿诚学的也特别认真，他开始懂事后，他更明白了大哥肩上的担子和大哥所在的那个环境是多么可怕，想到大哥和大姐对自己的好，他就努力习武，只想能一直保护大哥大姐。
不知不觉，阿诚在梅树边站了很久，起风了，阿诚收回思绪，看了看大哥紧闭的房门，走出了别院，他不知道的是，从他站到梅树边起，有一个人隔着窗户一直在看梅树边那抹单薄的背影。
阿诚出了别院，关上院门，每年大哥头疼病发的时候总有人来打扰，想着便飞身一跃，只见得半空里人影闪动，兵戈之声断断续续，不一会，小院门口就多了三具尸体，阿诚蹲下身来仔细检查了一下，跟以前的刺客都是一样的，正准备要去处理，院门开了，大哥披着衣服走了出来，阿诚突然心里一慌，大哥今天怎么出来了，见大哥眉头微蹙，想来是头又疼了，大哥平时也是骁勇善战，怎么就落下了这么个毛病。阿诚急忙上前扶着明楼的胳膊，明楼看了看地上的尸体，问了句，没受伤吧？阿诚说，“没事，大哥。”明楼点点头，说了句，收拾了吧，阿诚应了一声，说，“大哥你先回房吧，”明楼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阿诚，只说，“”今天的风已经停了，我就在这边站一会吧。再说，难得大姐今天府里有事要忙，还不让我多出来透透气。”阿诚看大哥有那么一瞬间脸上竟是自己初见大哥时的神采，忙低下头，去收拾那几具尸体。明楼看着阿诚熟练的拖走尸体，他会怎么收拾自己也知道，只是心里突然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。这不是阿诚第一次杀人了，阿诚刚来明家的时候习武自己也是知道的，只是想着那个时候他身子骨弱，就当是能让他身体强硬一点，只是没想到会这样。明楼知道自己是活在刀尖上的，接任宰相以来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，来寻仇的不少，一开始自己一直能应付，有了头疼病之后，初冬的时候都要在家休养，有一年冬天，自己在沉沉的睡梦中被门外的刀剑声惊醒了，空气里是浓浓的血腥味，突然想到阿诚还一个人在房中，忙拎了剑冲出房门，却看到了阿诚一个人现在院子里，脚边是几具尸体，见他出了房门，阿诚走到他旁边，身上脸上都是血，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那些人的，明楼牵着阿诚进了房间，给他把脸上的血擦干净，想说话但是不知道说什么，只是解开他的衣服，小小的身板上还是有很多处伤，明楼一直沉默着，阿诚看着大哥，只看出了大哥好像很生气，也不敢说一句话，就那样沉默着明楼仔细的给阿诚的每一个伤口上了药，包扎好，给他拿来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，阿诚只是一直站在明楼面前低着头不说话，明楼看着阿诚也不知道说什么，过了很久，开口说了一句，回房去休息吧，阿诚也没说什么，默默的出去了。阿诚出去后，明楼坐在桌前坐了好久。
到了晚上，明楼坐在房间突然听到有轻轻的敲门声，过去打开门，是阿诚，小脸上挂满了泪水，明楼看了一眼，也懂了，弯下腰把他抱起来，抱到床边，说，“不要害怕，今天晚上大哥陪你睡。”阿诚在明楼的怀里轻轻点点头。晚上，阿诚一直紧紧的靠在明楼身边，明楼知道，他一直没有睡着，伸出手，轻轻的拍着阿诚的后背，嘴里说到，“阿诚，睡了没。”阿诚回到，“没有，大哥。”明楼看着阿诚瘦弱的肩膀，说到，“阿诚，今天害怕吗，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。”阿诚抬起头，神色看起来还是有点恐惧，但是眼中全是坚定。说，“大哥，我今天害怕，但是我会一直这样，我要保护你跟大姐。”明楼皱起了眉头，说，“你还小，你怎么保护我们，我跟大姐可以找很多人来保护，而且，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，你要是一直这样，你就没有选择了，而且，今天来的人少，要是以后多了呢，像今天你就受伤了，刀剑不长眼，万一......你.....”看着阿诚的脸，那个字明楼却怎么也说不出来。阿诚只是坚定的看着明楼，“大哥，我会保护好我自己，你跟大姐待我那么好，我要一直留在明府，留在你们身边，我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，让所有人都伤害不了你们。”明楼不说一句话，只是深深的看着阿诚的眼睛，过了许久，轻轻闭上眼睛。搂着阿诚的手更紧了一些，轻轻说，睡吧。
那年阿诚第一次杀人，十一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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